天皇老子 發表於 2008-10-31 11:55:48

還珠拾遺(四)「旗倒旗斷」:


一張退伍令、換成一張旌忠狀,一付活身驅、換成一甕枯白骨,雖然說軍中總流傳著:「快要退伍的人,八字總是比較輕。」,但許多意外的發生,往往就是一個疏忽,否則為什麼溺斃的,總是那些自以為泳技高超的。


意外發生後,整個『官裡連』像上上下下瀰漫著一股截然不同的低壓,幾天前的倒旗事件,突然間像炸開的壓力鍋,在阿兵哥之間不斷的被渲染、被流傳,而且所衍生出來的版本,恐怖指數更驚人。有人說在深夜裡,曾經看過那個老兵,瘸著一條腿的回到砲班,有人說出事的那門砲,有時還會從砲栓裡流出紅色的血水,更有人預言,事件還沒結束,一定還會有人出事,整個基層士兵的士氣,籠罩在一片惶惶的不安裡。


至於在其他幹部方面,除了有開不完的檢討會,寫不完的檢討報告外,還得隨時應付不管是從營部、指揮部、還是防衛部不時投注而來的關愛眼神及督導,所以不但沒有什麼時間,恐怕也沒有任何的心思,去注意到阿兵哥們情緒上的反應,及心理上的變化了。


鈴!鈴!鈴!「禁閉室你好!」,「隊長!我人事官啦,你下午有沒有事。」,「人事官喔,我每天都日理萬機,很忙喔!」,「╳!我聽你在放屁,好啦,不要再哈啦了,午休後你找一個公墓管理員,然後陪監察官一起去花崗石醫院。」,「人官!公墓管理員有三個,要找那一個?」,「╳!我管你找那一個,不過因為監察官是要去佈置靈堂的,所以你最好找『偷公阿(土公仔)』跟你一起去。」,「那你一開始講說要『偷公阿』跟我們一起去就好了嗎!」,話筒那端傳來了最後一聲:「╳!」就斷線了。這個人官虧他還是師範畢業的,滿口的粗話,看他將來要怎麼春風化雨。


『偷公阿』是三個太武山公墓管理員中唯一一個家學淵源的專業人士(其他兩個人基本上只管拈花惹草),據說他們一家幾代都是最權威的撿骨師傅,但他給人的感覺就像一般鄉下那種最憨厚的莊稼人,不過我總是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一股莫名的「邪」,邪的不是他的行為舉止,而是他那令我付出慘痛代價的牌運,不管是十三張的撲克牌還是十六張的麻將牌,在與他相處的六個多月中,雖然我們對戰的次數不過數十回,但他就曾在我眼前拿過二次「一條龍」、胡過二次「咪己(天聽)」,害我在鑑潭山莊的小吃部裡,輸掉了近百顆的水餃。


當吉普車停在花崗石醫院門口時,我就在想這個圓拱形的大門,不知是那個天才的傑作,因為不管怎麼看,這都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如果再將門上的五個金色大字拿掉後,倒是可以直接拍一部「神鵰俠侶」了。我們三人從大門直接進入古墓後(歹勢!是院區),在監察官的帶領下,一路的向院區後方的深處走。一般坑道裡的溫度,本就比戶外低,而花崗石醫院裡的空調,更是冷到令人不自主的顫抖,院區內的燈光,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透射出的是一種淡藍帶青的白,使的每個身處其中的人,臉上泛出的是一種毫無血色的「陰」。突然間眼前出現了一位全身素白的女子──「小龍女」,不好意思,看錯了!原來是位女醫官。


花崗石醫院的靈堂設在醫院後方的山頭上,我們三個人越過了略為吵雜的大廳後,循著綠底白字的指示牌,一路摸索著來到了「太平梯」。錯落在如方形天井中的太平梯,從花崗石醫院的最底層,蜿蜒盤繞而上至頂端的出口,行經這條通道的人,或許就像太平梯的造型,一邊是階、一邊是坡,階梯是讓活著的人走的,坡道是讓已經活過的人走的。當我們三人踏出出口時,雖然外面陽光普照的灑滿整個山頭,不過我所感到的卻是一股比在地下溫度更悽厲的寒,不同的是方才的冷,是從皮膚外沁進體內的,而現在的寒,卻是從骨頭裡滲出身體外的,聳立在前方十數公尺外的岩壁旁,那一間紅柱綠頂的建築,便是這股寒意的來源。


當我們忙著為即將到來的公祭佈置會場時,整件意外的檢討與調查,在『官裡連』也漸漸的進入了尾聲。部隊中有句順口溜:「不倒不斷連保旺、旗倒旗斷拜不斷、不拜不理等著看。」。在連上一些較為資深的幹部及輔仔的斡旋下,新連長也同意舉行一場「祭旗」的儀式,來安撫全連幾乎瀕臨崩潰的情緒,而時間就定在當天的晚點名之後,也就是在意外發生的第六天。


當天夜裡整個『官裡連』全付武裝的舉行完晚點名後,掌旗的士官自連長室裡請出了連旗,而連長卻獨自的回到了連長室,這是新連長答應祭旗的唯一條件,那便是由輔導長主祭但他自己則不參與。全連依軍禮迎出連旗後,掌旗的士官便將連旗放置在旗架上,然後立在連集合場的正前方,當天的月光雖然不甚明亮,但卻也算是個涼爽的夏夜,在值星官的指揮下,幾個弟兄七手八腳的將準備好的祭品及香燭,擺放在連旗前方的行軍鐵桌上,桌上前方還有個重新製作的簡易香爐,而桌下則是擺放著一個由鋁製臉盆臨時充當的金爐。


當一切準備就緒後,全連弟兄成連橫隊的立在輔導長的後方,每個人手持一柱清香,在輔仔的率領下,向這面全連精神象徵的連旗一連拜了三拜。就在值星班長將所有人員手中的清香收齊插入香爐時,幾個幹部也同時自動上前的拿起了桌上的金紙,圍繞著臨時充當金爐的臉盆,開始焚燒起金紙,而全連弟兄則恭謹肅穆的站在一旁。就在原先準備好的金紙焚燒到一半時,一幕更詭譎驚悚的畫面發生了,讓這原本冀望能安撫人心的儀式,不但達不到原來的效果,反而將『官裡連』弟兄們僅存的一點士氣,徹徹底底的粉碎了。


就在焚燒金紙的幹部們,機械式的不斷將手中的金紙,一張一張的投入正在緩緩燃燒的金爐中,盆中安詳閃爍的火光,映照著每個弟兄的臉上,也是忽明忽暗的一片安詳,似乎一切的不順,都將隨著盆中的火焰,漸漸的化為灰燼。突然間!原本平順的爐火,像在爐底加了個效能超強的風扇,整個火舌暴長了將近一個人高,並且開始向逆時鐘的方向快速的旋轉,而之前焚化成灰燼的金紙,像一隻隻黑色的飛蛾,不斷的環繞著紅色的火龍,向天空中竄去。


同時間原本插滿清香的香爐,裊裊的白色煙柱剎那間變成了紅色的火燄(發爐),而立在香爐前的連旗,在無風的狀態下,整個的旗面忽然「啪!」一聲的揚起,並且不斷的抖動,彷彿正遭遇著十七級颶風的侵襲般。整個集合場上的人,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卻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就在大約五秒鐘後,整面連旗連著旗架在眾人面前倒下,「匡!」的一聲像回魂鐘般,將所有人拉回了現實的世界中,倒在地下的連旗,銀色的金屬槍尖,飛離了旗桿彈的老遠,紅色的實木旗桿,居然從中斷成了兩截。


怎麼辦?沒有人知道怎麼辦!就在草草的收尾後,整個祭旗的儀式在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氛中結束了。整夜所有的弟兄都在議論著這一幕,有人說連長不主祭,所以才惹的依附在連旗上英靈不高興,有人說輔仔是義務役的預官,官威和霸氣都不夠,所以才壓不住旗上的老前輩,有人更翻出了農民曆,指當天的日子是大破之日,根本什麼吉事都不宜。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卻沒有一個人敢問出來,那就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下一個出事的會是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十多個小時之後就揭曉了。


鈴!鈴!鈴!「禁閉室你好!」,「隊長!我監察官啦。」,「監察官你也太懶了吧!你的房間跟我的房間也不過就是一條坑道寬,你在房間裡偷吃什麼,我在房間裡都可以聞得到,你居然還要打電話。」,「我又不在房間裡,好啦!不要囉嗦了。指揮官指示要你跟我到『官裡連』去押一個人回來,你到坑道口等我,車子馬上就到了。」。在吉普車車上,我才從監察官的口中得知,『官裡連』在祭完旗的第二天中午,又出了一條人命,一個義務役的下士,在站中午的「安全士官」時,私自的從軍械室中,取走了一顆戰備用的手榴彈,然後獨自一個人跑到砲堡旁的土堤上,吞「芭樂」自殺了(原先我對有人的嘴可以大到含著手榴彈的事感到存疑,不過在許多年後,當我在電視上看過「大柄」後,我才發覺自己是少見多疑。)。


車輛到達『官裡連』時,我還利用了監察官在詢問相關人員口錄時,特地的去看了那門一週前剛出事的火砲,只見砲栓後方灰白的水泥地上,有一道如新弦月般的弧形凹痕,凹痕旁大面積黝黑的污痕,也許是粉紅色的液壓油,也許是鮮紅色的老兵血,也許是兩者都有,但對於不能平安退伍的老兵來說,似乎也都不再重要了。


至於這個被押回來的人,就是這個吞「芭樂」自殺下士的砲長,也是我來金後遇到的第一個同學,整件事情的始末,就是他被關在悔過室裡告訴我的。而那個接任不到一個月的新連長,從此後他也不必在個人的堅持與傳統的枷鎖中掙扎了,因為第二件意外發生的第二天,他就被拔掉了主官職,調到營部去冰了起來。不但如此!整個『官裡連』砲長級以上的幹部,在往後的半年裡,陸陸續續的與其他單位的幹部互調,從上到下的被徹底的換了一遍。


而我第二次再聽到整個事件的始末,是在半年後的寨子山中,從那個愛養壺的一砲砲長口中被再次的提起,而他也是最後一個被調離『官裡連』的砲長級以上幹部。




[ 本帖最後由 天皇老子 於 2008-10-31 11:58 編輯 ]

天皇老子 發表於 2008-10-31 12:00:51

還珠拾遺(五)「男女有別」:


在砲兵部隊中,老兵最常告誡新兵的禁忌,就是千萬不要隨意的跨越火砲的大架或砲管,因為那樣會得罪『砲神』。雖然在金門時我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帶著全班弟兄祭砲、拜砲神,不過砲神到底長的怎麼樣我是沒見過,倒是常常看到犯了禁忌的新兵,在就寢後被老兵吊在砲管上(不知道怎麼吊?教教你。讓受罰的人用雙手環抱住砲管,然後將砲管打高,最高時可以接近九十度,人多時一次還可以吊一串。)。


其實會有這樣的禁忌,最大的目的應該是在避免意外的發生,因為在砲陣地裡,只要不小心一摔倒,碰到的不是有稜有角的鋼筋鐵板,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彈藥,運氣好的也許只會弄傷自己,運氣差的搞不好會讓全班陪葬,所以有時候將一些必要的規定,溶入人性對鬼神那未知的恐懼中,其實不管是在軍中或社會,都是蠻常見的。


而在關於火砲的禁忌上,還有一項在現在的時空背景下,或許早已不再適用,但在之前卻是幾乎不可碰觸的天條,那就是絕對不準女人跨越火砲的大架或砲管,尤其是適逢女人每個月不順的時候,否則這門火砲很可能就廢了,不是打不中目標,就是跟本就發不了火,就算將保養時用的機油換成印度神油,恐怕都很難再救的回來。


就在我輪調赴金的第五個月,恰逢當年度的「重砲射擊」,由於當時的我正躲在太武山上,過著醉生夢死的禁閉生活,所以像這樣的年度大戲,幾乎與我毫不相干。但就在當晚的十點過後,砲指部三大巨頭的駕駛(指揮官、副指揮官、政戰主任),正窩在我的房間裡,看著我已經看過兩遍的片子,對門的監察官突然的破門而入:「隊長!主任的駕駛是不是在你這?」,「幹嘛!」:駕駛的眼睛依然盯著螢幕上的激情畫面問道,「我跟你們老闆講過了,明天早上五點你出車來載我。隊長!你要不要去啊?」:監察官交待完駕駛後轉頭問我。這個監察官,每次找我去的地方,不是血淋淋的案發現場,就是在花崗石醫院後山上那間陰森森的靈堂,所以我連想都沒想劈頭就問他:「那邊又有人死了?」,「什麼又有人死了,你不是六么洞的嗎?帶你回營上去看看兩四洞的重砲射擊。」。


空氣織上了露珠,金門的清晨還籠罩在一片大霧之中,我與監察官、保防官,坐在主任的四分之一T綠色小青蛙上,隨著『副計A(副指揮官)』的吉普車,在一片灰褐的晨曦中前進,目的地就在金東地區的「溪邊」(陸軍野戰砲兵第610營第一連又稱「溪邊連」),也就是位在兩棲偵搜營旁的那門兩四洞參觀砲。清晨五點零五分,當我們一行人到達陣地時,砲堡前方的馬路上已經停放了幾部的吉普車,從車前保險桿的三角標誌來看,到場的閒雜人等除了我們外,似乎還有一些防衛部的高官。


在金門的重砲(么五五加、八吋榴、兩四洞)掩體,通常分為二種類型,一種是將整座山脈鑿空後構築而成的坑道,另一種則是以鋼筋水泥在平地建造而成的碉堡(砲堡),由於受限於地形地物的影響,佈防在坑道中的火砲,幾乎都是單一射向,所以火力能夠含蓋的範圍,往往僅限於射口前方的扇形面積。而一般佈防在砲堡中的火砲,為了發揮最大的火力含蓋的範圍,基本上在砲堡外都會有一個環形陣地,平時掩體與陣地以台車用軌道相連,在變換陣地時便稱為「機動轉向」。


走進砲班的大門,兩四洞已經推出了砲堡外,靜靜的坐卧在三百六十度的環形陣地中,像一頭狩獵中的雄獅,潛藏在迎風搖曳的長草中,炯炯閃燿的雙眼,怒目的凝視著獵物,等待著蓄勢一發的殺著。而伏蟄在火砲旁近二十名的砲手,或蹲、或站、或毫無目的性的檢查著不知已經檢查過N次的裝備。


有人說兩四洞的砲管中可以塞進一個人,雖然兩四洞是陸軍火砲中口徑最大的,不過這種謠言也實在是有些誇張過了頭,兩四洞的意思指的就是砲管口徑240公釐,也就是24公分,塞個頭不難,塞個人;那除非他會縮骨功,不過它的大架倒是真的足夠讓一個人平躺在上面打滾。


「所有人員注意,就砲──。」,砲長的一聲口令,彷彿大旱天裡的一記悶雷,原本吵雜私語的陣地裡,突然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移向了火砲後方的砲堡前,準備著迎接超重量級的主角登場。


「射擊任務!」,「射擊任務!」:所有砲班人員開始複誦著砲長的射擊口令,「全連、黃磷彈、A批號、瞬發信管、普通裝藥...。」,隨著砲長口中一連串口令的下達,每個砲手依照自己所擔任的職務,複誦著口令並開始動作。十多個人在火砲後方大架旁,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穿梭著,有時獨自一人默默行動、有時群策群力互相搭配,口令聲、吆喝聲,伴隨著野戰皮鞋踏地的跺步聲,整個現場看起來似乎亂成一團,其實每個人是各司其職,可見平時的訓練還算扎實。


「一砲準備好。」:就在砲長的報告聲響起後,現場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靜,若不是四周樹叢裡偶爾傳出的鳥鳴聲,真的會讓人以為這樣的景象只是一張相片而已。此時站在圍觀人群前的副指揮官開口了:「除了發射手外,其他砲手到砲後集合。沒事的人,全部給我躲到砲堡裡去。」,沒事的人指的是我嗎?當然不是,我可是忙著參觀,怎麼會沒事,所以我和其他的圍觀者,也只是略略的移動了一下腳步,表示對於『副計A』的尊重。


當原本握著話筒一動不動的砲長,將右手臂緩緩的舉起時,相信他已經接到了「準備好發射」的射擊口令了,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從砲長身上轉到站在大架旁的發射手身上,只見發射手挺直上身雙手握拳放在腰際,右手握著連接砲栓上擊鎚的拉火索兩腳擺出前弓後箭的預備姿勢,雖然頗有一夫當關的架勢,不過他那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的指節,卻早已透露出內心所埋藏的不安。

天皇老子 發表於 2008-10-31 12:03:02

還珠拾遺(六)「戰慄時刻」: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天空的蒼穹顯現出一片幽暗的灰,深沉的壓在樹梢上。突然間!不遠處的黑暗中蹦出了一團耀眼的火光,,緊接著一陣拖著長長尾音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開始了!」。


「預備──」砲長的口中終於喊出了擊發前的最後一句口令了,而站在砲堡裡圍觀的我們,不但睜大了雙眼、繃緊了神經,還張開了大嘴,有些非戰鬥兵科出身的防衛部幕僚,甚至於還舉起了雙手摀住了耳朵,也不願錯過這震撼的一幕(為什麼要張開大嘴?因為要避免身體內原本的壓力,與火砲在發射時所產生的壓力,發生過於巨大的差距。而且從嘴巴張開的大小,就可以輕易的分辨出每個人資歷的深淺,倘若一張嘴張的像打哈欠的癩蛤蟆,那他一定是最菜的。)。


「放!」隨著砲長右手的落下,發射手的腰部同時向左一扭,口中喊道:「發射了!」,現場沒有閃鑠的火光,沒有漫天的硝煙,更沒有如雷的爆破聲,只有金屬互擊的清脆聲──「鉲!」,難道是國防部最新科技,兩四洞的「滅音器」。「副計A」對著手足無措的發射手喊著:「再拉一次。」,發射手重複著剛才的動作,只是這次的腰扭的更用力了,結果仍是清脆的「鉲!」一聲,一連拉了三次結果都是一樣。


砲堡裡開始傳出了竊竊的討論聲,「不發火?」、「射不出去怎麼辦?」、「射不出去也是要付錢的啊。」,╳!這是那隻義民節前的神豬啊!真是不知死活到了極點,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此時別著黃色臂章的安全軍官從砲長手中接過了電話,向指揮所回報著現場的狀況,而營長和副指揮官則湊在一起討論著後續的狀況處理,至於我們這些閒人,則和在一起討論著可能發生的原因。


約莫三分鐘後,副指揮官指著砲栓對著砲長說:「那個砲長,你小心一點去把底火座拆下來給我看。」。只見這個領士班的砲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抬起了重逾千斤的步閥,緊靠著大架的內側,一步一步地向砲栓走去,我想這個領士班的砲長,這輩子最後悔在中心轉服自願役的時刻,恐怕就是現在了。當砲長站在砲栓側方,右手搭上砲栓中央底火座的活扣時,現場陷入了一片勝負將決的開盅時刻,勝率是百分之五十,擔任莊家的是死神,而堵注就是在場近三十多條的人命。


火砲不發火的原因有很多,最常見的便是發射藥包的受潮或失效,如果是完全的失效,那就沒有任何的危險,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保存不良而受潮所產生的短暫失效(尤其在外島),所以一但產生不發火的狀況,沒有人知道砲膛裡的發射藥包到底有沒有點燃,如果貿然的打開不發火的砲栓,可能使原本已經點燃但因為受潮而無法爆炸正在悶燒中的發射藥,在突然間因為大量新鮮空氣的助燃,而產生立即性的爆炸,差別在於推出去的不是砲彈,而是正在呼吸的血肉之驅。所以砲兵部隊在處理不發火的狀況時,都有著很嚴格的作業流程與相關規定,至於『副計A』的處理模式是否符合標準,答案是「完全沒有」。


這時原本站在砲堡前的防衛部幕僚,開始向後退到了砲堡裡,甚至還有人不經意的就走到了柱子後,相信如果不是不好意思,恐怕早就有人跳上了吉普車揚長而去了。突然間「夸!」的一聲,砲長以極快的速度卸下了砲栓上的底火座,並且連身都來不及轉的向後狂退,所幸兩四洞巨砲仍如泥塑般的一動也不動。


『副計A』接過砲長手中的底火座後,和營長兩個人在剛朦朦亮的光線下,仔細的端詳著(一般重砲發射是利用砲栓上的擊鎚打擊底火座上的擊針後,使放置在底火座上的底火擊發,最後透過砲栓上的底火孔引爆砲膛內的發射藥,所以底火的功用其實就像雷管。)。「你看沒有擊發過的痕跡嗎?連一點煙硝味也沒有。」:『副計A』搖晃著手上的底火對著營長說,還不時的湊近鼻孔聞一聞,「那個砲長!你換一發底火,重新再裝上去,裝好之後跟指揮所回報。」。


待一切重新就緒後,砲長的右手再次的舉起:「預備──放!」,「發射了!」,「砰!」的一聲巨響後,腳下堅實的水泥地面,開始微微的震動了起來,而原本鬱闇的空氣,突然間像自燃般的從砲管中吐出了一團火球,緊接著白色的煙霧如氤氳繚繞般的籠罩四周,無形的氣壓自前方迎面襲來,衝擊著胸口一陣的氣窒,兩耳的耳膜像吹漲的氣球,似乎就要向外爆開,整個的過程與感受,說真的又豈是一個「爽」字可以形容。再接下來的數天裡,我的耳朵中好像左右各被築了個蜂巢般,整天「嗡!嗡!」的響個不停,在與別人交談時,明明我以為使用的是平時的音量,對方卻總是要求我小聲一點。


最後營上對於這次「不發火」的檢討報告出爐了,原因指向因底火保存不良而導致受潮失效所以造成「不發火」。雖然底火失效的情況並不罕見,我就曾見過阿兵哥在窮極無聊時,將底火內的火藥用牙籤掏出,然後再捲入香煙裡,最後塞在一隻無辜的蜥蝪嘴中。不過絕大多數的阿兵哥,尤其是「溪邊連」的弟兄們,對於這份官方版的檢討報告大多不至可否,他們反而更相信另一個私底下流傳的版本。


那就是在射擊的前一週,營長的老婆正好帶著小女兒來金探親,而營長當時就曾帶著他老婆來「溪邊」參觀兩四洞,並且還爬上了火砲的大架拍照留念,所以才會有這次「不發火」的情形產生。






──全文完──

abb431128 發表於 2008-10-31 15:06:58

大砲的禁忌,確實應遵從不去冒犯的規則。
期待老弟的精品文章---安口---安口---再安口---

sharka 發表於 2008-10-31 17:06:52

天皇士官長,小弟又有疑問了。
在33化兵群受訓時,聽教官講,核子彈有空炸、面炸(在地表爆炸)與面下炸(鑽入地底後爆炸)三種爆炸方式,相對的對於攻擊地的破壞也不一樣。
不知道我們砲兵這邊,除了空炸、面炸之外,有面下炸嗎?
我知道老美有碉堡殺手這種炸彈,不知道我們這邊的砲兵是否也有相關的爆破彈藥

天皇老子 發表於 2008-11-3 11:00:40

回覆 105哨 sharka 的帖子

學長所說的應是指砲彈三種最常見的信管,空炸信管(空中爆炸).瞬發信管(接觸地面或目標物的一瞬間爆炸)及延遲信管(接觸地面或目標物後,延遲0.3至0.5秒爆炸).

延遲信管一般用來攻擊碉堡.掩體或有重裝甲的坦克.船艦.

byronliao 發表於 2008-11-3 11:18:53

回覆 103哨 天皇老子 的帖子

前陣子看了國軍的實兵操演
天馬部隊的弟兄在發射飛彈後,所有人而面朝後方
﹝根據天馬士官長所說:這是錯誤的方式﹞

果然,後來拜倫查閱日本自衛隊今年還是去年資料照片,
那才是標準示範,不管飛彈或砲彈,在射擊完成後,
人必須面向射擊點

國軍每年都有行政損耗﹝非戰爭傷亡﹞
可惜

HANDSOMEDOG 發表於 2008-11-3 20:34:50

原帖由 天皇老子 於 2008-10-30 11:32 發表 http://www.rocmp.org/images/common/back.gif
觀音傳奇 (九)「解甲歸田」:


有些人喜歡喝酒,有些人只有在酒精的催化下,才能做出一些他們平時不願做、不能做、也做不出的事,有些人只有在酒後才會有創意,在人類的歷史上,一定有很多深奧的哲理、曠世的 ...
學弟您們那時候好好喔!還可以去職訓到退伍,那你六年沒有幹完嘛!我們是退伍後去職訓補習到保送專科為止!還好有那幾個月的惡補,不然我連微積分都不知道還去讀蝦米碗糕書啊!
不過那時候由於是退伍才來讀書!身邊又沒存什麼錢,很多人是拿退伍金質借出來讀的!很窮的苦命學生!我還記得我約我同學晚上出去吃麵夜宵,因為我多叫了一顆魯蛋!同學跟我差點翻臉!回想起來還是一陣心酸!

HANDSOMEDOG 發表於 2008-11-3 20:47:36

學弟謝謝您咧!拜讀您的大作,真的是意猶未盡咧!有空再跟我們多分享一些故事!您五年半的軍旅生涯,一定還有很多很多壓箱故事沒拿出來講!我們等您的故事喔!不講喔!那就照規矩差一期做一百下伏地挺身就好了!不是我喊安可喔,是樓上那位二十期的老老學長喔!阿娘喂!您這把年紀還能撐一千多下嗎?

張致華 發表於 2008-11-4 00:15:52

回覆 107哨 byronliao 的帖子

所以時任參謀總長的郝伯伯
才會下令:現役軍人嚴禁騎乘機車的命令
凡是現役軍人騎乘機車,憲兵都可以帶隊處理
或者開單違紀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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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視完整版本: 軍之旅(非憲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