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回憶錄 (十)--綠島憲兵連
這綠島~像一支船﹐在月夜裡搖啊搖~~姑娘喲~妳也在~~我心海裡飄呀飄~~
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你的窗帘~
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不斷的向你傾訴~
椰子樹的長影﹐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更照亮的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
姑娘喲~你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綠島小夜曲﹐一首輕柔的情歌﹐述說著一個男孩的愛情故事。但是真正待過綠島的人﹐就會知道﹐綠島小夜曲所描寫的情境﹐純粹是一個沒到過綠島的騷人墨客﹐憑空捏造出來的宇宙世界無敵的超級大騙局。什麼椰子樹的長影﹖屁啦﹐要是有人在綠島可以找到椰子樹﹐那一定是我在綠島養的那隻豬八戒變的﹐因為綠島根本一顆椰子樹也沒有﹐到處是火山岩和礁石﹐而且當年在綠島上唱綠島小夜曲的人﹐心情大多是沉重不堪。綠島這個孤懸在太平洋﹐距離台灣東邊33公里處的小島﹐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讓多少人聞之色變﹐讓多少踏上綠島的人﹐魂斷孤島。
古稱火燒島的綠島﹐在1949年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之後﹐才改名為綠島。因為其孤懸在海外﹐遠離台灣的特殊地理位置﹐早期設有共軍教化所﹐收置在舟山與東山島等戰役中俘虜的大批共軍﹐進行思想感化教育。隨著那些被俘的共軍漸漸的被感化﹐離開綠島之後﹐綠島成了戒嚴時期收容重刑犯和政治犯的監獄﹐先後成立了新生訓導處(莊敬營區)﹐警備總部第三職訓總隊(自強營區)﹐國防部感訓監獄(綠洲山莊)﹐國軍勵德感訓班(綠洲山莊)﹐法務部綠島監獄(中寮監獄)、以及綠島技能訓練所(原自強營區)等各種不同屬性的監獄。
綠洲山莊﹕
圖片來源﹕文建會 台灣人權文化園區
htt p://thrcp.cro.cca.gov.tw/main/tc_01/index_5.php
http://thrcp.cro.cca.gov.tw/main/tc_01/images/photo_show_00011.jpg
圖片說明﹕民國83年的綠洲山莊
http://img301.imageshack.us/img301/4941/greenisland2xt8.jpg
許多思想左傾﹐有反政府言論的人或是社會上惡性重大的流氓﹐被警備總部帶走之後﹐經過秘密審訊﹐認為對國家及社會安全有重大危害者﹐均被判以重刑﹐送到綠島的綠洲山莊或新生訓導處與台灣隔離﹐綠島成了重刑監獄的代名詞。
綠島的綠洲山莊屬於戒備森嚴的軍方管制監獄﹐在戒嚴時期由警備總部管轄﹐由配屬警備總部的憲兵部隊負責警衛。政治犯或重刑犯﹐一旦被送到綠島﹐無論是進綠洲山莊﹐或是新生訓導處﹐還是職訓總隊﹐便幾乎與台灣的親人斷了音訊﹐短則幾年﹐長則十幾年與世界隔絕﹐甚至有些人再也沒有回去過﹐成了埋在綠島荒山野嶺的孤魂。對這些重刑犯而言﹐踏上了綠島﹐就仿彿踏上了不歸路﹐有些受刑人﹐受不了這種長期被羈押在與世隔離荒島上的心靈絕望感﹐而選擇了在獄中自我解脫。
民國76年﹐在綠島管訓的重刑犯﹐因刑期及移監問題引發不滿﹐在職訓總隊的自強營區發生震驚全台的綠島暴動﹐最後遭到軍方派遣特種部隊強力鎮壓﹐造成了 八名管訓隊員死亡﹐自強營區因此成了廢墟﹐直到民國82之後法務部在原地重建﹐成立綠島技能訓練所。
解嚴之後﹐警備總部裁撤﹐管理綠洲山莊的警備總部幹部就地併入憲兵﹐由憲兵司令部管轄。綠島的軍事監獄不再羈押政治犯﹐新生訓導處則成了管訓軍方頑劣份子的管訓隊--勵德班。軍中最難以管教﹐惡性最重大的頑劣份子均被送到勵德班來管訓。
因此在解嚴以前﹐一般民眾對綠島的印象並非是如綠島小夜曲般的是一個美麗的島嶼﹐反而是一座令人膽寒﹐惡名昭章的魔鬼島。
民國82年初﹐我服役的憲兵營正好結束在台北的整訓﹐本以為終於結束前幾年鎮守在台灣東部那個塞外不毛之地的苦日子﹐要輪調回中部的文明世界﹐沒想到憲兵司令部的政策改變﹐要逐漸將各單位駐地化﹐減少部隊的調動﹐也因此我們單位又被調回台灣的東部﹐接花蓮和台東兩個憲兵隊﹐同時﹐綠島勵德班的警衛勤務﹐也變成由我們營上的單位負責。
移防前夕﹐各連都忙著打包裝備﹐我剛好到接到綠島勵德班勤務的第三連﹐找大我一期的預官學長高立人輔導長﹐才一踏入第三連﹐就被第三連的低瀰氣氛﹐憋的差點奪門而逃。整個連悽悽慘慘悽悽﹐大家都苦著一張臉﹐心中好像層層的枷鎖所束縛般的鬱悶﹐三連的曹排長正淚眼婆娑﹐強顏歡笑的教連上的弟兄唱綠島小夜曲﹐三連的弟兄唱的是抽抽噎噎﹐一片哀悽﹐好像偉大的蔣公從慈湖復活了之後又突然走了。
”這綠島~~~像一支船~~在月夜裡~~嗚~~搖~啊~搖~~~嗚~嗚~嗚~~~姑娘~~啊~~哇~~啊~嗚嗚~~“
”有這麼悲慘嗎﹖我們是去管監獄﹐又不是去監獄被關......幹嘛這麼悲情﹖” 沒待過東部﹐年輕的我有點不解。
”通官......嗚~~你不知道的~~綠....島....離台灣....好...遠...好遠﹐而且島上除了犯人﹐什麼都沒有....嗚~嗚~~人家....人家不想去~~噫~~“
曹排微微上揚的俊秀臉龐﹐掛著些許清淚﹐如月夜下的一支梨花帶春雨﹐叫人忍不住的心疼﹐雖然我是堂堂七尺男兒﹐也差點忍不住砰然心動......
”曹排.....沒關係﹐如果你想念我們﹐就唱唱綠島小夜曲﹐讓你的歌聲隨著那微風吹到我們的窗前吧~~我們會去綠島看你們的.....“
我輕輕的安慰著曹排﹐曹排那雙迷濛的雙眼﹐似乎越來越叫人心疼了.....剎那間﹐忽然天雷勾動了地火﹐曹排那水漾漾的雙眼瞬間變成了銅鈴般大的牛眼﹐夥同正在唱歌的兄弟將我給轟出了第三連﹐說我涉嫌幸災樂禍。
綠島在我們回東部之後﹐已經不像戒嚴前那麼的神秘與戒備森嚴了﹐除了一個法務部的監獄和軍方的勵德管訓班之外﹐已經沒有那些政治上的苦難受難者了。漸漸的褪下了昔日神秘的面紗﹐成為東部的一個觀光之地。
勵德班的警衛勤務﹐主要就是負責警衛監獄週圍的堡哨﹐防止人犯越獄。不過就算人犯越獄了﹐除非有人接應﹐要不然也不用去搜山﹐因為綠島週圍有海流﹐人為之力無法游出去﹐會被海流推回岸邊。居民不多﹐大家彼此熟識﹐島上不是居民﹐不是法警﹐也不是軍人的﹐就是犯人。通常在山洞裡藏個幾天﹐受不了飢餓﹐就會自己回監獄敲門報到﹐痛哭流涕的發誓痛改前非。
雖然勵德班警衛的任務單純﹐不過那個年代去綠島的觀光客不是太多﹐島上的居民也很少﹐整個島嶼入夜之後一片漆黑﹐原本可以容納幾千人的營區只剩下一個憲兵連﹐空蕩蕩的營區﹐只有幾盞昏暗的小燈的燈光在黑暗裡搖晃。暗夜裡﹐只剩海浪猛烈的拍擊岸邊的礁石﹐和凜冽的海風在呼嘯。
這樣的環境不只是對於到綠島受刑的犯人造成心理上的壓力﹐也對許多剛離開家裡﹐遠離台灣到這海中的孤島﹐對部隊和環境茫然無知的新兵造成了沉重的心理負擔。民國83年﹐在我退伍前夕﹐勵德班的一個管訓隊員﹐在綠島因受到勵德班班本部的不當管教﹐造成嚴重的內出血﹐經轉送到台東的醫院之後不治。民國85年﹐一名我們單位綠島連剛下部隊的大專兵﹐因感情因素和部隊適應問題﹐晚上執勤的時候﹐在勵德班軍監﹐綠洲山莊的堡哨﹐用M16步槍在哨上自裁﹐留下了家人和兄弟們的措愕與痛惜。
圖片說明﹕綠洲山莊勵德班的堡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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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部要督導綠島連﹐得從花蓮走4個小時的海岸公路﹐到台東的富崗漁港搭船﹐或者在台東的豐年機場搭小飛機。搭船得忍受海浪顛簸兩個小時左右﹐而搭飛機大約只要20分鐘﹐但是船票比機票便宜許多。
第一次去綠島督導﹐心想身為革命軍人﹐應該要乘風破浪﹐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切從簡﹐更何況還可以以時間換取金錢﹐搭船﹗感冒用的斯斯有兩種﹐富崗開往綠島的船也有兩種﹐可運車輛的﹐船大﹐平穩﹐但是慢﹐而且不是每天開﹐一星期只有二﹐四開船。只搭載乘客的﹐而且每天開的船﹐小﹐但是較快。
小有什麼關係﹖快最重要。坐個船有什麼了不起﹖革命軍人天不怕地不怕﹐搭船﹗而且要搭小船﹗
搭過船的人就知道會作這種決定的人﹐對搭船這件事根本就是個白痴。
當船慢慢的滑出幾乎平靜無波的富崗漁港﹐來到了外海之後﹐漸漸開始加速﹐原本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像是撒了潑的野貓﹐不但海浪一波又一波﹐波波殺氣騰騰﹐而且還喵喵叫﹐說錯了﹐是呼呼作響。原本正在船裡悠閑的看窗外風景的乘客﹐臉色開始慢慢的轉白﹐轉黃﹐轉青﹐一個一個的﹐開始滿船艙找兔子。一隻兔子跳到旁邊營輔導長的身上﹐輔導長的臉色瞬間變綠﹐馬上也跟著到處抓兔子﹐中午才剛在富崗漁港路旁月娥小吃部吃的那尾活魚﹐像一道銀光﹐從輔導長的嘴裡蹦了出來﹐在地板上滿地亂跳﹐瞬時湯汁四濺。坐在一旁的我﹐才剛在慶幸閃的快﹐營輔導長那碗薑絲蛤蜊活魚湯沒倒在我的褲襠上﹐突然胸口一悶﹐好像中了西毒歐陽峰的蛤蟆功﹐氣血翻騰﹐中午吃的韭黃黃鱔混著活魚湯﹐在胃裡蠢蠢欲動。
不好﹗我還穿著憲兵軍服呢﹐我怎麼能夠在民眾面前丟中華民國憲兵的臉呢﹖不行﹗不行﹗我連忙閉上眼睛﹐忍著強烈的反胃感覺﹐連續幾次深呼吸﹐將幾乎已經爬到嘴邊的那條黃鱔還有旁邊的那幾顆小蛤蜊又給嚥了回去。但是好景不常﹐隔沒多久﹐黃鱔﹐活魚﹐蛤蜊和一群蝦兵蟹將﹐又以銳不可擋的態勢捲土重來﹐逼的我幾乎棄械投降﹐差點一股腦全吐在前座的營部憲兵官頭上。還好這時候船的速度漸漸的慢了下來﹐綠島的南寮漁港出現在窗外。看見了目標﹐看見了希望﹐人生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我趕緊偷偷摸摸的擦擦嘴角﹐確定一子剛才沒有忍不住﹐讓漏網的蔥花掛在那邊。
不久﹐船靠了岸﹐一群吐的七葷八素的旅客步履蹣跚的走下船﹐凡是沒有吐的﹐都不是旅客﹐要不就是上船前就吃了威爾剛牌的暈船藥﹐還有面色如土的憲兵240營的憲兵官和通信官。
第二次再到綠島﹐這次是與剛下部隊沒多久的43期預官學弟黃麟傑(調營部當人事官)同行﹐有了上次的搭船經驗﹐這次決定穿便服﹐從台東的豐年機場搭飛機。為了慎重起見﹐特地詢問了台東隊派在機場的機場憲兵班﹐搭那一家航空公司比較保險。
飛離島的飛機一般都是小飛機﹐容易受天候影響﹐而且離島的機場設備通常都比較簡單﹐而且跑道短﹐起降的難度較高。從台東飛綠島的飛機﹐那時只有兩家航空公司可以選擇--永興和台航。永興航空專門飛別人所不敢飛的高難度航線﹐有一陣子永興航空飛離島的飛機常常飛到百慕達三角洲﹐飛著飛著連人帶機就不見了﹐最後出現在海裡。這種飛機就算小弟我生肖屬貓﹐有九條命也不太敢坐﹐當下我和學弟連討論都沒有就一致決定坐台航的飛機。
八人座的小飛機﹐有多小﹖以前沒坐過﹐我不知道。登機的時候﹐我和學弟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卻遍尋不著那種印象中飛機該有的樣子的飛機。
”這邊啦﹗﹗“ 台灣航空的地勤人員對著我們揮手﹐指著一台非常老舊的紅色螺旋槳小飛機。
”什麼﹐這一台﹖這個不是機場展示品嗎﹖” 機場通常會將一些老舊的飛機淘汰﹐擺在機場裡面當展示品﹐讓民眾瞻仰。
”講什麼肖喂(台語﹕說什麼呆話)﹐就是這台啦﹗“ 地勤人員給了我們一個白眼。
飛機不但老舊﹐而且機身狹小﹐任你是什麼英雄豪傑要上飛機也非低頭不可﹔就算妳是英國女皇﹐如果旁邊碰巧坐的是個滿臉鬍渣﹐衣著破爛的無賴﹐也得跟他親親熱熱的肩併肩談心。機身和機翼上的蒙皮﹐經歷過多年的風霜﹐看不太出來是清朝那個年間製造的。機殼似乎有點薄﹐如果兩個胖子坐在同一排﹐肯定就會將機身擠破﹐如果不小心坐在椅子上跺腳跺大力了些﹐好像就會將底艙踹破。
不過飛機雖小﹐但是它也有大飛機沒有的優點。機長的駕駛座和乘客座連在一起。乘客可以看看機長到底在搞什麼鬼﹐有沒有認真在開飛機﹐還是在打嗑睡﹐也可以偷看一下駕駛座的那些儀表﹐體會從駕駛艙看出去的感覺是什麼。機長要是飛累了﹐也可以回頭跟後面的乘客聊天閒話家常﹐聯絡一下感情。
機場的跑道很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台飛機就是跌跌撞撞﹐坑坑疤疤的滑行至跑道前端準備起飛。就看見駕駛艙窗外前方的螺旋槳瞬間加速﹐強風吹的機身左右晃動﹐就在機身快要散掉的一剎那﹐飛機如脫韁野馬在跑道上向前急奔﹐這時全機的乘客大氣都沒人敢喘一個。接著就看到機長將駕駛桿往後一拉﹐機首一揚﹐駕駛艙窗外的地平線就消失了。
這簡直是奇蹟﹗
這機長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能將這堆破銅爛鐵給弄上天﹐我忍不住從後座伸手摸了摸機長的頭﹐表示一下我對他至高無上的讚許。輕輕的﹐因為我怕動作太大﹐不小心踩破腳下的機艙﹐連人帶椅掉到底下的太平洋。
飛機飛上天之後就比較平順了﹐但是偶爾還是會有不長眼的氣流吹過來﹐好像強風在晃停在電線杆上電線的麻雀那般﹐晃的機內的乘客幾乎上吐下泄。還好時間都很短﹐要不然這次我可能真的要吐在機長的頭上。
約莫飛了十多分鐘﹐我正在看著窗外的白雲﹐身旁的學弟用手臂撞了撞我﹐小聲地說﹕
”通官學長~~那個......那個.......飛機的引擎停了~~“
”林老木咧﹐你不要黑白講(台語﹕亂講)﹗“
我轉頭看駕駛艙﹐趕羚羊咧(台語﹕就是趕羚羊的意思)﹐三魂七魄給嚇掉了二魂六魄﹐螺旋槳真的很有個性的直挺挺的停在窗外。
”安啦﹗我們已經快到綠島機場了﹐剩下的用滑翔的就可以了“ 機長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轉頭過來說明。
”機長老大﹐你.....你確定不會滑到海裡﹖﹖“
”阿沒意沒思啦﹗(台語﹕嫌我不夠義氣)﹐你是不信任我的技術﹖“ 機長老大有點不高興我們不信任他。
失去動力的飛機﹐像一個油盡燈枯﹐快要斷氣的人﹐搖搖擺擺﹐一會兒飛東﹐一會兒飛西﹐駕駛艙窗外的機場跑道一下子飄到左邊﹐一下子又飄到右邊﹐但是機長老大卻是老神在在﹐氣定神閒﹐終於在飛機快要栽到海裡的前一刻﹐對準了機場跑道﹐順利的在跑道的盡頭前停下飛機。
走下飛機﹐第三連的機場班弟兄在機場旁接我們。
”通官﹐你們怎麼坐飛機來﹖不坐船﹖“
”飛機比較快啊﹐台航不是還滿安全的嗎﹖“
”安全﹖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機場班弟兄笑的我全身開始發麻。
”通官你真是愛說笑﹐他們常常停不下來﹐衝出跑道﹐我們在機場一個星期都要去幫忙推飛機好幾次呢。有一次起飛後機輪還去撞到跑道末端的圍牆﹐把圍牆都撞壞了.....“
”.........................“
這是我兩年的軍旅服役生涯中最後一次去綠島督導。
圖片說明﹕第三連綠島連機場憲兵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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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與43期預官學弟黃麟傑在綠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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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綠島環島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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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十五年了。
偶爾﹐在月光清晰的冬夜﹐我會想起在那個移防前的夜晚﹐曹排那含淚帶點哀怨動人的眼神﹐和那些在綠島待過的弟兄們。
2007年回台灣和父母的東部之旅﹐其實也是我的懷舊之旅。再走一次那熟悉的公路﹐看看那些曾經熟悉的景物﹐是否依舊和昔日一樣的熟悉﹐找尋那段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歲月所走過的痕跡。對我來說是懷舊之旅﹐對父母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父母自從我和哥哥出生之後﹐就很少出遠門旅遊﹐上一次父母來台灣東部﹐或許是四十幾年前大學畢業時的環島旅行吧。這些年﹐花東的變化﹐對父母來說都很新奇﹐而綠島則更是個只聞其名﹐但從來沒有機會去過的地方。
在去綠島的途中﹐媽媽在噴射快艇上好奇而興奮的玩著身上的救生衣﹐不停的穿穿脫脫。興奮過頭的媽媽﹐拉著父親坐到二樓的窗邊﹐好奇的向窗外張望。
往綠島的快艇因為是噴射快艇﹐船速甚快﹐船身上下巔坡起伏很大。當年在東部服役時搭過一次﹐那時年輕力壯﹐經過50多分鐘的巔坡﹐下船之後雖然不像一般民眾鐵青著臉﹐忙著攀在岸邊的欄杆上吐的稀扒爛﹐但是還是面如土色﹐暈船暈的十分嚴重。
我和妻子極力閉目避免暈船﹐勉強的撐過這難熬的50分鐘﹐好不容易終於盼到船靠岸﹐我和妻子終於鬆了口氣﹐正在擔心坐在二樓窗邊﹐顛坡起伏最大的父母﹐不知道有沒有暈船。才剛一抬頭﹐卻發現媽媽攙著爸爸﹐跟著人群慢慢的走下樓。爸爸臉上露出微笑﹐神色輕鬆﹐而媽媽則笑容燦爛﹐如春天盛開的花朵﹐氣色紅潤﹐有如初生之嬰﹐連一絲絲暈船的樣子都沒有﹐與爸媽身旁臉色發青﹐神色萎靡的乘客形成明顯的對比。不知道爸媽吃了什大補貼﹐居然不會暈船﹐早知道當年服役的時候﹐就應該打電話回家﹐讓父母寄一些來﹐才不回每次搭船或搭飛機去綠島就胸口雜雜﹐中氣不順。
南寮漁港的變化不是太大﹐只是以前負責檢查上下船旅客的憲兵﹐現在換成了橘紅色制服的海巡署人員。
漁港出租的出租機車變多了﹐遊客也多了。經過這些年的發展﹐綠島已經變成了一個台灣東部的熱門旅遊勝地。島上居然也出現了大型的遊覽車。以前綠島只有一家旅館--國民旅社﹐現在則是多了許多民宿﹐而國民旅社已經停止營業了。
下了船﹐附近出租摩托車的一個媽媽桑馬上靠過來問我們要不要租機車﹐問了一下價錢﹐不貴﹐因為知道漁港附近有不少家租車的商家﹐所以猶豫了一下﹐媽媽桑很快的自己降了價。這讓我有些內疚﹐因為這些機車出租店的收入全靠這些來綠島觀光的遊客﹐其實價錢已經很便宜了﹐綠島的民眾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純樸。
這些年﹐綠島褪去昔日監獄的陰深和荒涼的色彩之後﹐世人開始漸漸的注意到綠島那未受污染的自然之美。火山熔岩冷凝的岩石﹐經年累月的風化和海蝕的作用﹐造成了綠島海岸特殊的曲折多變景觀。氣勢磅礡的岩壁,怪石嶙峋的珊瑚礁,黑潮所帶來的豐富海洋生態﹐讓綠島成了潛水著的天堂。
昔日勵德班所在的綠洲山莊和綠島憲兵連的莊敬營區(後來叫忠愛營區)﹐已經廢棄﹐成了綠島的人權紀念公園﹐綠島憲兵連早已撤離綠島。綠島連所在的連部窗戶破敗﹐人去樓空﹐牆上斑駁的憲兵徽﹐許多營舍幾乎都被雜草所淹沒。
圖片說明﹕莊敬營區1 綠島憲兵連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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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莊敬營區2 綠島憲兵連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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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莊敬營區3 綠島憲兵連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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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強營區的舊營舍﹐在83年改建成綠島技能訓練所時就已經拆除殆盡﹐而改建後的綠島技訓所如今也已經成了一堆廢墟。通往燕子洞路旁的那些十三中隊無主的斑駁石碑﹐早已凐沒在荒煙漫草間。
綠島技能訓練所(原自強營區)
圖片來源﹕htt p://static.flickr.com/61/182135772_6b7d2b3937_o.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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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這些令人唏噓的綠島歷史遺跡﹐我帶著父母騎著租來的摩托車﹐繞著綠島唯一的條公路--環島公路﹐環遊綠島的景點。
經過綠島著名的朝日海底溫泉﹐據說全世界只有三處--綠島﹐日本北海道和意大利的西西里島。這個曾經和綠島連弟兄一起在傍晚﹐就著傍晚的暮色和浪濤聲來泡過海底溫泉﹐如今也已經改了樣貌﹐在原來位於海邊礁石間的池子旁又擴建了一個更現代化的新水池﹐列入了東管處﹐不像以前一樣免費開放。
圖片說明﹕昔日的朝日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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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溫泉﹕
圖片來源﹕htt p://wwwga.epochtimes.com/i6/60109025737150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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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南寮漁港的途中﹐我和父母停在路旁﹐望著湛藍的天空﹐清澈的海水﹐海天一色﹐帶著海洋味道的海風﹐吹拂著臉頰﹐純樸的漁村﹐安祥的午後﹐美好的令人感動。
父母的身影和環島公路旁的不知名野花﹐在綠島白花花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的亮眼。看著看著﹐心裡突然慚愧了起來﹐覺得自己過去對父母的關心實在太少了。看著父親騎著摩托車﹐載著媽媽﹐兩人的臉上綻放著從心裡洋溢出來的開懷笑容﹐仿彿回到了父母年輕時代的那種風采﹐心裡真有種無法言喻的感動。原來﹐儘管子女做的再怎麼有限﹐只要父母能感受到些許子女的關懷﹐要求不多的父母就會很開心。
看著媽媽在白色的貝殼沙灘上撿石頭﹐爸爸像調皮的小朋友﹐在照像的時候偷偷的在媽媽的頭上比出勝利的手勢﹐看的出來父母真的很開心。
坐在回台東富崗漁港的船上﹐望著身邊的父母臉上開心的笑容﹐心底深深的感覺能多陪陪父母﹐就是一種無價的幸福。
船漸漸的加速﹐綠島仿彿飄蕩在太平洋上的小船﹐漸漸的消失在暮色裡。
綠島啊﹐綠島﹐再見了﹐我的綠島﹐耳畔似乎又聽到了多年前那熟悉的歌聲~~
這綠島~像一支船﹐在月夜裡~搖~啊~搖~~
姑娘喲~妳也在~~我心海裡飄呀飄~~
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你的窗帘~
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不斷的向你傾訴~
椰子樹的長影﹐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更照亮的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
姑娘喲~你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原帖由 kyslin 於 2008-3-4 03:10 PM 發表 http://www.rocmp.org/images/common/back.gif
第二次再到綠島﹐這次是與剛下部隊沒多久的43期預官學弟黃麟傑(調營部當人事官)同行﹐ ...
報告通官學長∼
不知我那同學在告訴你飛機螺旋槳已停下來時∼他是什麼樣的臉上表情?
看學長你描述那飛機的樣子,
換成是我也應該是一樣的反應吧!:lol:
(怎麼學長你和我同學去綠島是穿便服呢?還是在公餘之暇換成便服拍的呢?)
[ 本帖最後由 憲兵少尉 於 2008-3-4 18:01 編輯 ] 小弟搭過兩次小型飛機,嚴格說起來應該是一中一小吧?
中的是美國AA航空 (還是美國之鷹?) 的國內線,從LA飛San Jose,這飛機以美國人的尺寸來講,還真是小飛機,大概只能容納不到100人吧?
特別是大隻的空姐媽媽,都可把走道給塞住了。好在那天搭機的人不多,兩排三個 (走道左邊一個座位、走道右邊兩個座位並排) 的座位,小弟和表哥一人坐一排。
但還是真的很擠.....,很難想像美國那種大尺碼的「大口仔」怎麼把自己擠進去?
另一次是去馬祖,去程搭台馬輪,回程由北竿機場搭小飛機 (忘記是哪一家航空的哪一款飛機?) 回台灣。
這個小飛機大概只能坐二三十人吧?整個飛機就是小小窄窄的,也是可以看到機長在幹嘛?可惜沒有美艷的空姐,不然就可以實際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空姐會跨坐在機長身上談天:loveliness:
不管是去馬祖?還是從馬祖回台灣?搭飛機真的要靠運氣,雖然小小的馬祖有北竿和南竿兩座機場 (由兩任不同的立委爭取的,一位是北竿人,一位是南竿人),但常常因為天候不好而關場。
馬祖不愧是戰地,要登機之前,都會有馬祖憲兵隊的弟兄協助安檢。因為機場小、人員編制小,憲兵也會協助航警檢查,不管你是不是軍人,反正通通檢查。
當我們登機即將要出發時,剛好飛機划過跑道旁的防砲碉堡,還可以看到穿迷彩服的弟兄盯著我們看呢。 非常高興在我生日的今天又看到通官的大作
240營花東很多單位我都待過
就是沒去過綠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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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麼多通官的回憶錄
發現通官的記憶很好耶
人.事.時.地.物.......都記得清清楚楚
說實在的,我很多都忘光光了 原帖由 kyslin 發表:
.... 臉色開始慢慢的轉白﹐轉黃﹐轉青﹐一個一個的﹐開始滿船艙找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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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y:
這種痛苦 我知道拉...
不只我知道... 我老婆 也知道... 我 女兒 兒子 都知道 :lol ...
話說 5 年前 的 農曆年 環島之旅, 從台北出發 去 花蓮住第一晚.
第二天 走海線 去台東, 經過 忘記 什麼漁港 看到 --> 賞鯨之旅 ~
我就說 A.A. 要不要去 賞鯨阿 ~
我老婆很浪漫的說 好阿 ~ 想像著 鯨魚 與 船 一起出現的 畫面.
買好了票 每人500元, 穿好救生衣 快樂 急迫的 上船...
出發沒多久 ~ 本來一堆人 都擠在 船頭 學 鐵達尼號 的 標準動作.
沒多久 面有菜菜子 大家都往 船尾龜縮 ( 船頭晃動幅度大 , 船尾比較小 )
我的媽阿 ~ 我老婆說了一句 --> 想逃也沒地方逃 :cry: ...
好想跳下海 ~ 沒想到 解說員說 --> 受不了的人 可以考慮 穿戴救生圈
在海上 漂浮喔 :) ~ 拖一條繩子 在船側邊 不會暈了喔 ( 他開玩笑的.)
實在是很想 扁人 :crw: .
大家 連同我 吐的有夠 悽慘, 船長開船 原住民解說員 在 晃動劇烈的
船上 彈吉他 唱的爽哈哈 ~ 他說要用歌聲 轉移大家對 海浪的注意力.
最痛苦的時候 是 船停止前進 隨大浪 漂浮搖擺, 因為要停在原地
或 惰速 看 海豚 跳躍, 不然就是 突然 原地轉圈 跟隨海豚 蹤跡, 船有動力
往前行進 破浪 還比較不晃, 船一停下來 晃的要命 吐的要死.
他不唱還好, 一唱 我想要去 便便 :crw: ...
就跑去 船後的 蹲式廁所, 你知道 這廁所要怎麼上嗎???
沒地方抓, 兩手 死命 撐住 兩邊牆壁 , 不然 因為 大浪 讓 船身
上下左右 劇烈晃動... 保證 會讓你 整個 屁股 塞在 蹲式馬桶裡面,
擦屁屁真的是 很困難的事 ~ 不過我還是 完成
這艱鉅的任務.
兩小時 賞鯨行程 提前 半小時左右 結束, 老闆多省油錢 跟 時間.
我們只看到 幾支海豚 跟 一堆吐到 臉色 青到不行的 遊客.
軟腿的走下船 船老大 繼續聲聲呼喚 ~ 下次再來嘿 ...
打死我 都不要再 賞鯨了 em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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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樹臨風的通官又出鉅作了~ :gud:我沒去過綠島, 也很想去走走看看, 但一直苦無機會, 在通官這篇綠島帖中; 可以清楚地... 仿佛親臨現地, 只差不是自己騎上環島機車去吹拂火燒島海風~ :cry:
回覆 4哨 羅義明 的帖子
排副今天生日啊﹖雖然有點晚了﹐不過還是祝排副生日快樂﹐事事如意。 呵呵!通官的許多經歷我也有經驗,撘小飛機、搭蘭嶼輪等等,還要早個十年吧!
70年左右明德班在蘭嶼成立,由我們251連負責押送學員,船班有時會先經綠島再轉往蘭嶼。
台東富岡到綠島航程1.5小時還可忍受,再往蘭嶼的4小時就宛如在地獄了,那種天旋地轉的痛苦不如死算。
那段的回憶紀錄在這裡->老灰阿郎老舊照片說故事系列之五--乘風破浪
回覆 副哨 憲兵少尉 的帖子
何排認識黃麟傑嗎﹖黃麟傑本來應該到第三連當排長﹐但是因人事官空缺太久了﹐所以營長就將他留在營部接人事官的業務﹐但是沒多久就被調到憲令部當心輔導官(因他是台大心理系畢業的)。他屬於那種鴨子滑水型的﹐喜怒不太形於色﹐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半瞇﹐嘴微開﹐帶點無奈的苦笑﹐看不出來太驚慌。那一次從花蓮到台東﹐並不是坐悍馬車下去﹐而是自行搭火車﹐再由台東隊送我們到富崗漁港﹐所以穿便服比較自在。 我仔细看了了你的签名 才发现你是预官42期的 我们连上当初也有位预官42期的排长 戴志哲 不知道长官是不是认识你们下部队的时候 应该是10月份的时候了吧他可能不太了解宪兵队的文化那实在他在高雄临港队吃了不少苦头很喜欢找我背值星 大概那时候我是最老的领导士了 3 年半预士202期 203期 204期205期都比我晚退伍了二年预士我最老了 那时候应该是下到 460梯次了